妈妈与八分水田

来源 :西双版纳州纪委州监委| 浏览量 : | 发布时间 :2020-08-07 16:04:30 | 【 打印正文 】

妈妈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她的一生都与土地相伴,在她眼里,土地是衣食父母,却又更像孩子。她在土地上劳作,滚烫的汗水滋养出庄稼,她在劳作时唱歌,歌声醉了土地也醉了庄稼。

记得妈妈说过家里只有八分水田,土地不多更觉得金贵,自然成了妈妈心头的宝贝。

妈妈与这八分水田的故事,藏在悠悠岁月流逝的痕迹里。时光温柔,水田无语,妈妈一生都在与水田进行着沉默,但或许相通的对话。

农田活重,犁地耕田、夜半看水、施放肥料等活计一般都是男人承担,但在我家的八分水田里,爸爸的足迹少得可怜。

爸爸是四村八寨的赤脚医生,现在叫村医。他四季奔走于散落在大山深处的村村寨寨,自然家中里外事务总是妈妈在一手打理,几乎是一人操心,爸爸对妈妈的亏欠也总在于此。我幼时曾经历她们数次争吵,原因也多出于此。但每每有人来唤爸爸去出诊,妈妈都会噙着眼泪,默默去为他拿来走山路的胶鞋催他换上,替他备好干粮,反复叮嘱路上小心。

这或许是妈妈的妥协,这种妥协源自她对爸爸深深的爱,也源自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那种潜意识。每次姨妈同情地说起妈妈的苦,妈妈总平静地说:“他是干这个的,治病救人的活儿,他不去谁去啊。”

记忆中,每当春耕时节,妈妈是最累的,她像一个“女汉子”,引水泡田、半夜看水、撒秧育苗等活,都要靠她那一双并不有力的手。

妈妈对节令的敏感来自她对土地的熟悉,摩挲着田里的泥沙,妈妈便知晓该引水泡田等待春耕了,用手指探一探泡过的水田,踩一脚松软,回家便会着手安排请人帮忙耕耙水田的事宜。

耕牛入田时,妈妈总不放心,她总要到田埂边叮嘱耙田的大伯:“田左边的泥土多沙,右边的泥土胶性重一些,你耙田的时候注意一下……”

妈妈了解这八分水田每一寸泥土的秉性脾气,就像小时候给孩子们洗澡知道我们身上的胎记和每一棵痣的位置一样,水田此刻也成了她的孩子。

种田的辛苦不仅在于繁重的体力劳动,更在于夜间蛙鸣四起时的奔波看水。爸爸不在家的时日,夜间陪着妈妈一遍遍巡田看水的“重任”,常常就落在了我这个小“跟班”的身上。

从主田埂入田,需要走过几户人家的田埂才能到达我家的八分水田所在之处。每当满月时,月光洒下将水田染白,田埂两边银色的水光铺泄一地,静静地,宛若宫崎骏大师笔下的世界,充盈而美好,似乎丰收可期!

继承母亲倔强性格的我,贪恋这一地月光,坚持不要妈妈牵手要自己走,一路上妈妈总不断提醒:“慢点、慢点,前面有水沟、脚下有新挖的泥、注意别滑倒、前面的田埂变窄了要走慢一些……”我猜想妈妈闭着眼睛也能走完这些她再熟悉不过的泥泞田埂。

田野蛙鸣,夜风捎带丝丝凉意,妈妈披着月光走在田埂上的画面,是我幼时见过也是印象最深且最美的风景。

星空闪烁,远山将拿着锄头开埂放水的妈妈衬得更加瘦小。水和泥土与锄头碰撞发出的响声,与附近蛙声交织在一起,一台水田交响乐,加上皎洁的月光,让这田野显得美妙无比。

活计干完回家的路上,我趴在妈妈温暖的背上,一遍遍听她讲故事,迷倒的双眼早已不听使唤......

在我们身后,母亲的八分水田在蛙声里也似乎进入梦乡,而株株肥壮的秧苗在月色下静立,等待日出拔节生长,等待盛夏孕育谷粒,等待秋色下金黄的丰收,等待收割时妈妈动听的歌声。

时光飞逝,春去秋来,我渐渐长大成人,寒窗苦读后,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纪检监察队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八分水田,随着农村医疗卫生条件的不断改善,爸爸这名老村医有了固定的诊所,家里的一切都在改变。

只是妈妈依旧守望着她似乎离不开的那八分水田,年复一年妈妈辛勤耕耘,田埂上胡乱生长的草如妈妈脸上的皱纹,只是水田依旧勃勃生机,妈妈却一天天老去。

步入纪检监察队伍后,在一次日常学习中,我看到这样一句话“守土有责、守土负责、守土尽责”,我不禁想起了妈妈和那月光下的八分水田。

无论光阴如何变迁、世事如何变幻,妈妈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守望着那方小小的田,未曾有过丝毫懈怠,这或许就是守土尽责吧。

妈妈以朴素的土地情怀向我解释着她的用心和热爱,我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听过那么多次的叮嘱和教诲,对守土尽责的理解却不比妈妈多半分,如今身在纪检监察战线,对职责范围内的一亩三分地,我也该像妈妈一样守土尽责。(陶玲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