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味道

来源 :西双版纳州纪委州监委| 浏览量 : | 发布时间 :2020-10-01 08:45:26 | 【 打印正文 】


提起勐海县,人们自然会想到“西双版纳报春城”“中国普洱茶第一县”等美誉。

这里四季闻花香,山山有茶味,寨寨有美食。

在距县城西边二十多公里处驻足,有座小镇叫勐遮,本地人习惯称它为勐遮坝。

勐遮是西双版纳最大的一个坝子。勐遮是傣语地名,傣语的“遮”,译为汉语是个烟波浩淼的湖泊。勐遮意思是浸泡在水中的一块平地,传说这是佛祖释迦牟尼把湖泊变为坝子,成为物产富饶的地方。

勐遮镇既是滇南粮仓,又是云南省主要蔗糖生产基地之一。

一条蜿蜒的流沙河从坝子穿过,造就了这块富庶的土地,滋养河两岸的各族群众和田地里四季不断的各类庄稼。

勐遮与那些大平原比称不上大,甚至的渺小得多,似乎走不多远就能看完全貌。自东向西转一圈,也不过几十分钟,个把小时而已。

我是土生土长的勐遮人,自小我就喜欢勐遮这座恬静的小镇,还有聚居在这里的主要民族傣族,更喜欢小镇特有的味道。

那小镇的味道是什么呢?

是普洱茶的醇香吗?不仅是。是田野里稻穗的清香吗?也不全是。这里还有蔗糖甘醇的气息,鲜味值得让你留恋的稻田鱼,更有千年古塔景真八角亭,风光绮丽的勐帮“天鹅湖”等等。

每到冬天甘蔗收获的季节,小镇上的糖厂恢复生产后,随着一车车甘蔗进入榨糖车间的机器里,可以说整个镇子的空气中就会充满蔗糖的香,甚至能感到甜。

离糖厂越近,香甜味越浓烈,那能诱惑食欲的砂糖味,别说吃,闻闻都会让你醉。

那种感觉,带着一丝迷离,带着一丝温暖,带着很多幸福,从鼻孔进去,一路侵袭,弥漫到你的心脾脏腑,让你无法拒绝她的诱惑……

在记忆中,儿时的生活虽然有几分艰辛,几分朴素,但却充满乐趣,充满生气,并且与甘蔗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甘蔗很甜,但种甘蔗最苦,这其中的辛酸只有蔗农才知道。

第一个苦,种甘蔗之苦。烈日下,拖拉机吐着烟圈,轰着沉重的油门,往前使劲的拉着犁铧,泥土也快速的向旁边翻滚开来。这样兜兜转转几圈,一大片土地就被开垦完了,开垦好以后再挖出一条条沟,接着又把将要下地的甘蔗种子驮到地里,每隔一段放一堆,以方便播种时的取用。一切准备好以后,大人们就拿着砍刀、铁铲、锄头来到地里,分好工后开始劳作。

种甘蔗往往是三人一组,一个人拿着铁铲走在前面,把落到沟里的土块清理干净。一个人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提着甘蔗跟在后头。前面拿铁铲的刚把沟清出来,后面拿砍刀的就立马把手里的甘蔗砍成几段,铺在沟里,走在最后的那个人也紧随其后用沟两边的土块把铺好的甘蔗种埋进土里。

队里的地又平又长,有的地块一条沟就有二三百米。大人们就这样三个一组的从地头种到地尾,又从地尾种到地头,直至把整片土地种完。期间互相比着赛,聊着天,动作快的偶尔停下来抽支烟,捶捶后背喝口水。

种完甘蔗回到家,大人们已是精疲力尽。这时父亲总会接一大盆清水,然后把脸埋进水里,用鼻子稍稍吸一点水后喷出,在原本清澈的水里留下两条浑浊的痕迹。那场景就好像在水里滴了一滴墨,小时候只是觉得新奇,殊不知那水里的痕迹是父亲劳作时吸进鼻腔里的尘土。

第二个苦,是甘蔗管理之苦。甘蔗的生长期很长,并且甘蔗是一年种,多年收的农作物。所以甘蔗的管理不能马虎,管理的好坏不仅决定了你今年的收成,也关系着未来几年的发展。甘蔗种好以后,要把水沟里的水引进地里,让种了甘蔗的地块整个的泡在水里,给新下地的甘蔗补足水分。等甘蔗苗穿过土层,一簇一簇排成队的时候,又得给甘蔗松土、施肥。这时候,版纳的雨季也就来临了。几阵雨过后,甘蔗地里就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杂草。那时候除了使用除草剂,大人们为了节约成本往往还会用镰刀割草。但两个方法效果都不是很好。因此在我的记忆里,甘蔗管理阶段最多的内容就是和杂草的抗争。

等甘蔗再长大一点,就要开始防虫害了。除了土蚕、棉蚜虫这些常见虫害以外。有几年还爆发了一种叫象鼻虫的虫灾。这种害虫的成虫有着坚硬的外壳,几乎没有什么天敌。到了繁殖的季节还会在甘蔗上钻个孔,把卵产在里面。等幼虫孵化出来,喜食嫩芽的它们就从甘蔗内部开始祸害甘蔗。由于它们躲在甘蔗内部,杀虫剂也对它们束手无策。后来农场里的领导提倡人工灭虫,凡是捉到这种害虫的,便可以拿到连队里兑钱。一时间无论男女老幼,都投入到了捕虫大军中。这其中最开心的就数我们这些孩子,一个周末的奋斗,换来的钱便能买几样零食解解嘴馋。

第三个苦,就是甘蔗砍收的时候。勐遮的冬天,风不大,也不太冷。但对于一个习惯了被温暖阳光娇宠的本地人来说,这也够受的了。天还未破晓,天空迷迷蒙蒙还闪着几颗亮星,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气,草叶上附着薄薄的露水。母亲便把我从睡梦中唤醒,穿衣洗漱后骑上自行车载着我,驶过那凹凸不平、尘土飞扬的小路,到镇上的早点铺吃早餐。吃完早餐母亲又急匆匆地将我送到学校,然后再赶去甘蔗地里与父亲一起劳作。

在队里砍收甘蔗,有着明确的分工。父亲和他的几个工友负责把成片的甘蔗用斜口的锄头挖倒,堆成一垛垛的方便其他人剥叶、捆绑和装车运输。所以父亲出工很早,送我上学事也就只能由母亲负责。

我就读的学校在小镇边上,校门前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一边连着甘蔗地,一边通向糖厂。

上学之余,我会随着父母到甘蔗地里劳作。但砍收甘蔗这种重体力活,小孩子是做不了的,能做的就是用泡了水的竹篾把父母剥完叶的甘蔗捆绑好。这工作看似简单,操作起来却实属不易。正在收获的甘蔗地里到处都是刚剥下来的甘蔗叶子,这叶子边缘带有倒刺,不戴手套工作的话很容易划伤手。同时甘蔗叶鞘部分又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毛刺,而这小小的毛刺仿佛是个活物,总是能从棉线手套的缝隙钻进去扎到人的皮肤上,让人瘙痒好一阵。

乡下孩子生来调皮、好动、爱玩耍,趁大人们忙着劳作不注意,一个个如机灵小猴一般地偷偷溜走。然后,在蓝天白云底下痛痛快快地玩摔跤、捉蜻蜓,不顾毛刺、也不顾地里的泥土,忘乎所以玩的满头是汗。等到累了,就坐在水沟边,脱去胶鞋,把脚丫浸在清冽的水里。再随手掰上一截甘蔗,用牙刨去外面的皮,放在嘴里大口咀嚼。脚下的水凉飕飕,口里的甘蔗甜津津,微风吹过,送来那股熟悉的小镇味道,疲倦的感觉顿时消散,让人很是悠闲惬意。

当西斜的阳光款款而来,我们便急忙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拿起竹篾,低着头,逃避着父母的目光,老老实实地捆绑甘蔗。大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我们的调皮,偶尔说教几句,也不会过分责骂,但弄脏的衣物是要自己洗的。

冬季白昼短,随着在地里劳作的人们影子被越拉越长,一天的工作即将结束。

甘蔗地里的人渐渐散去。没有了孩子们的嬉闹声,也没有了拖拉机运输甘蔗时的突突声。只有那一棵棵早已晒够了太阳,吸足了水分和肥力的甘蔗,心满意足地站在地里,随着微风东摇西摆,叶子相互碰撞着,发出一阵阵沙沙声。

小孩子忍受不了这份安静。于是想着法子,非要弄出点什么声响来。走在回家的小道上,纷纷将食指弯曲放进嘴里,唿唿地吹出一声声口哨。哨声一个接着一个,旋律委婉,声音清亮,但这样做近乎无聊,除了吓走电线杠上的几只八哥,引来连队里的几声犬吠,没有别的意义。

可话说回来,在制造声响方面,我们是比不过大人们的。

虽然夜幕即将降临,但这时的糖厂里正忙的热火朝天,隔着老远都可以听到厂里机器的轰鸣声。每天定时还会有“呜——”的汽笛声响彻整个小镇。

回到家洗去一天的疲惫,母亲做几个简单的饭菜,父亲沏一壶茶,全家人围坐在饭桌旁有说有笑,伴着那小镇里的味道,让人感觉到温暖、幸福,心满意足。

童年的时光就在这样嬉闹、忙碌中流逝,童年的时光也因此而快乐。这些往事,现在回忆起来倒成了趣事。

如今的小镇依稀能够看到它往昔的样子,但它干净敞亮,记忆中那些街道和景物已经还原于历史,留下来的是与时俱进的产物。

一条条干净平实的水泥路将连队与柏油路紧紧相连,已经把旧日里满是灰尘的泥土路掩盖殆尽。柏油路边耸立着一排排居民楼,样式五花八门,多种多样,把那些破败的土基房驱赶得不见了踪影。两旁的银桦树饱经风霜,绽放出金灿灿的花朵,点缀着日新月异的小镇。

那么曾经小镇的味道呢?它依然还在。

绿油油的甘蔗不仅覆盖了坝区,还爬上了山坡,随着脱贫攻坚工作的开展,走进了一个个村庄,成为了村民们的支柱产业。

如今,小镇依旧是小镇,可日新月异的变化,让小镇更有味道,让走近她的人更加留恋......(勐海县勐满镇纪委  吴鸿)